冰岛作家阿诺德▪英德里达松的长篇小说《墓地的沉默》,讲述了一个在暴力阴影笼罩下的扭曲家庭中发生的人伦惨剧,揭示了家庭暴力对人身心的摧残和伤害。震撼的情节设计、紧凑的叙事风格,读来发人深思。
小说通过经纬交织的结构框架来展示故事情节。经线主要描述了当下的、现在进行的叙事段落,小女孩嘴里嚼着的一块人骨头引起警察介入侦查;纬线则由过去式、回忆性细节拼接而成,讲述了几十年前一个遭受暴力伤害的家庭生活。经线和纬线交叉进行,将所发生的个体事件与主要人物串联起来。在这时空交错中,在警察埃伦泽和同事对骨头的侦破中,展现出隐藏在历史深处的家庭往事:有家庭暴力,有愤怒,有恐惧,更有令人心碎的母子情深,以及在这种布满阴霾的家庭氛围中成长出的孩子的不同境遇。
女人带着与前夫所生的女儿米凯利娜嫁给了格里默,后米凯利娜高烧成了残疾,女人与格里默又生了西蒙和托马斯两个儿子。当丈夫对自己第一次实施家暴时,她并不相信那一切是真的,她甚至按他的逻辑去寻找责备自己的理由,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,惹怒了他,她想等他气消了跟他解释清楚,以保证他们的生活驶入正常的轨道。但在接二连三被打得鼻青脸肿、肋骨骨折的现实面前,她终于看清了格里默的真实面目。她曾试图逃离这个男人,而每次男人都以孩子作为要挟她的砝码,她的逃跑换来的只是一次更甚一次的毒打、侮辱和恐吓。她也曾向教区牧师求助,牧师却告诉她,一个好的妻子不应该离开丈夫,在上帝眼中婚姻神圣无比,牧师告诉她为了孩子应当尽可能忍耐。她也曾向警察求救,但警察只是例行公事劝劝架就走了,即便她眼睛青肿,嘴唇被打裂,警察也不曾理会她。女人在长期近乎疯狂的家暴生活中,变得木讷、迟钝,随着孩子的慢慢长大,西蒙有了保护母亲的勇气和能力,女人也在仇恨中谋划着向格里默的投毒之路。最终,西蒙在冲动中用大剪刀插入了已中毒的格里默的胸膛……
如此悲情的故事情节,令人心酸。小说源于生活,又高于生活,这样的事情不只发生在小说里。李阳妻子的网上控诉,让公众诧异于外表看来文质彬彬的“疯狂英语创始人”居然也是一名潜伏了很久的施暴者。基于长期以来“家丑不外扬”、“清官难断家务事”的心理,加上制度层面的不完善,无论是被施暴者自身还是相关国家机关,对家暴的态度都略显“宽容”。偶有被家暴者或报警、或起诉离婚,要么受到证据不足的掣肘,要么遭到“家务事不好管”的惯性办案模式的冷遇,文中女主人翁也曾报警,最终得出结论是,警察帮不了她,却换来一次更甚一次的毒打。如何有效保护受家暴者摆脱家庭暴力,着实令人深思。
曾有法院依据最高人民法院中国应用法学研究所发布的《涉及家庭暴力婚姻案件审理指南》,创新性地发出人身安全保护裁定,被媒体赞为反家暴“远离令”。但由于效力依据位低言轻,而且要依附于离婚诉讼而存在,其做法的可复制性并不如人意。
令人欣慰的是,2016年3月,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》正式施行,不仅填补了长期以来反家庭暴力方面的立法空白,从最高层面对家庭暴力的内涵进行了科学界定,而且从预防、处置方面作了系统性规定。特别是关于“人身安全保护令”的规定,更成为一大亮点,不啻为遭受家暴之害者的福音。
在对反家暴立法点赞的同时,我们也应该认识到,相较于家庭暴力本身的隐蔽性、长期性、复杂性,法律规定依然有进一步完善的空间。
首先,法律的威严在于强制。众所周知,我国基层法院案多人少的矛盾相当突出,发出一纸人身安全保护令容易,但究竟效果如何,则有待实践检验。如果缺乏国家强制力的坚强后盾,人身安全保护令极有可能沦为“法律白条”;
其次,法律的生命在于实施。该法第32条规定,人身安全保护令由人民法院执行,公安机关以及居民委员会、村民委员会等应当协助执行。具体到司法实践,人身安全保护令是应当按照“谁发出谁执行”的原则处理,还是统一交由人民法院负责执行的庭室执行?而且,其他相关部门的协助执行的边界如何界定,会否陷入“九龙治水”的窠臼?
最后,防范家庭暴力是一项社会化工程。“人身安全保护令”要得到有效执行,除了法院一家之力,还须公安、妇联、心理咨询机构等其他部门及有关社会组织的有力支持。这一切,要落实到实践层面,尚需一个过程,亦是反家庭暴力永续研究的课题。
习近平总书记指出:家庭是社会的基本细胞,是人生的第一所学校。不论时代发生多大变化,不论生活格局发生多大变化,我们都要重视家庭建设。在面对家庭暴力这颗社会毒瘤时,每一个人都应摒弃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”的旁观者心态,积极投身其中、建言献策,形成良性的“官民互动”,织密反家庭暴力的法网,真正让反对家庭暴力的步伐走的更远,不能让将家庭成为罪恶的庇护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