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方微信 新浪微博
当前位置: 首页 > 法院文化 > 微言心语
诗人说情
作者:陈仓区法院 张岩  发布时间:2009-08-17 09:39:17 打印 字号: | |

《随园诗话》是清代最著名的诗话,作者袁枚(17161798),字子才,号简斋,世称随园先生,是清朝著名的诗人、文学家,以其“性灵论”统领乾嘉文坛五十年,被称为“一代骚坛主”。在《随园诗话》中,作者记述了自己的两次说情经历,读来别有意味。

其一,青楼女子金某因事犯法,因与袁枚有半面之缘,托人求袁枚向苏州孔太守写信说情。袁枚与金某本不太熟,出于情面,不好拒绝,但又知道孔太守素来性格刚强,不阿权贵,不禁有些为难:因与金某不熟,信不能写得太详细;但信写得不详细,就可能会引起孔太守的怀疑,达不到说情的效果。权衡再三,诗人写了这样一封信,大意是说:我老了,万念俱空,但在风月之事上还有些老毛病。今年春天时,我去太守的辖区参加了一些踏春的活动,碰到一些女士,但大都徒有虚名,只会饮酒赴宴,只有金某脱颖而出,陪同我一起探望了朋友。最近我接到她的信,称因为其他事牵连犯法可能受到惩罚。她的事情,自然有官员依法办事,我不敢干涉。只是这些女孩子,身世飘零,误入歧途,就成了无处依靠的贫民,就算是圣人,也会同情她们。况且这些人交往很多,路子一定很广,但却没有去请求那些权贵,而是请求千里之外空山里我这个老头,可见在她们看来,太守您的原则性很强,除了我再也没有人能说情了。信的结尾,诗人引用了古人的两句诗,大致说出了请给个面子的意思。不久,孔太守回信诗人,其中借用了诗人引用的诗句,表达了不予惩罚的意思。此事的结果,袁枚不仅说情成功,而且他和太守之间的往来书信也在社会上流传一时。

其二,号称名妓的戴某与章太守的看门人私通,太守知道后,开除了看门人,但并没有责怪戴某。戴某因此到庙里还愿,引起围观,造成了不好的影响。太守认为她做事张扬,要拘留她予以惩罚。她的朋友托县令求情无果,又托人请袁枚说情。袁枚当时正在渡口乘船准备回家,见到戴某虽号称名妓却已经是风烛残年,遂生了恻隐之心,就草草给太守写了一封信,说:宋时钱穆公任常州刺史,有一次宴客时因故要惩罚一个妓女,妓女求情,钱穆公说,只要在座的欧阳修大人能为你写一首词,就饶了你。欧阳修当时就写了一首词,救了这个妓女。诗人说,我虽然不是欧阳修,但大人您却是当今的钱穆公,就让我为戴某写两首诗吧。在诗里,诗人写到:这对野鸳鸯去庙里烧香,只是感谢太守不惩罚而祝福太守,没想到却惹恼了太守;请问太守,您怎么忍心砍掉桃花,摧残真情?信交给来人后,诗人就回了家,此后一直没有消息,诗人因此产生了一些不安。大约半月后,收到了章太守的回信,只有七个字:“桃花依旧笑春风”。说情成功。

说情之风,自古就有,源远流长。分析袁枚的这两次说情,之所以能够成功,对象因素很重要:一是说情的对象殊值同情,两次说情,对象都是风尘女子;二是求情的对象都是文人雅士,两位太守,接受说情后,均与诗人诗词相和,颇有雅量。然而,更重要的是诗人选择了合适的说情方法,因而收到了最佳的说情效果。

首先,诗人摆正了自己的位置。两次说情之时,袁枚已诗名满天下,登门求诗的络绎不绝,各种唱酬应接不暇,两位经常出入于娱乐场所的妓女居然都能托人找诗人说情,可见诗人文名正盛。在这种情况下,诗人为人说情,所能依靠的自然就是自己的文名。但文名只是别人尊敬所致,如果自己不能摆正位置,说情的对方不予理睬,可能就会落得个尴尬收场,这也就是为什么诗人第二次说情没有得到答复前会感觉内心不安。正是基于此,袁枚在写信说情时,很注意摆正自己的位置。在第一封信中,诗人将自己描述成一个在风月之事上有毛病的老头,将这次说情纯粹说成是自己作为一个有老毛病的文人的结果;在第二封信中,作者则以古喻今,从文人的角度解释自己对于这件事的看法。两封信,诗人虽然在说情,但更像是文人之间在交往谈诗,从而冲淡了说情的功利色彩,使求情的对象从情感易于接受,为说情成功奠定了基础。

其次,诗人抬高了对方的地位。以一世文豪向地方官员求情,虽然诗人注意摆正自己的位置,但仍然要注意对方的感受,毕竟对方有处置大权。在这两封信中,诗人都适当地抬高了对方的地位,使说情始终处于自己从下向上求取的境界。在第一封信中,诗人利用对方原则性强的特点,说明之所以别人不寻求权贵而找自己这个老头子说情,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太守原则性强,不阿权贵,所以对于自己的这次说情,诗人也只求太守给个面子。这样就在说情的同时,隐性地赞美了太守,抬高了太守的地位,将太守接受说情后可能会在法律范围内的出入,淡化处理为给自己面子,消除了太守可能产生的心理顾虑。在第二封信里,诗人则利用为文人所称道的历史故事,将太守比作钱穆公,使太守接受说情成为一件可以和历史名人比肩的佳话,同样也淡化处理了太守出入法律的后果,消除了太守接受说情的后顾之忧。

第三,诗人充分尊重了对方的权威。既然是求情,一般要说明求对方怎么做,但诗人在这两次说情中,都没有说明要求对方具体怎么做,而是娓娓道来,一副平和谈诗的姿态。之所以这样做,是因为诗人知道,自己虽为一代文坛领袖,对于妓女这些特殊群体的说情还是担有风险的。这在第一次说情时诗人就有感觉:因与说情的对象不熟,信不能写得太详细;但信写得不详细,就可能会引起太守的怀疑,达不到说情的效果。所以诗人始终将自己的说情限于一位诗人的说情,至于最终对方怎么做,则任由对方处理,自己不参与意见。这样以来,就体现了对于对方权威的充分尊重,从而既减轻了由于文豪说情而给对方造成的心理压力,也为自己万一说情不成保留了退路。

袁枚的这两次说情,针对的都是违反了刑事或者治安法律法规的事件,即使说情成功也不会触动他人的利益。袁枚又敢于将这两件事收入自己的著作,可见接受说情的太守并没有枉法。两位太守是否与袁枚熟识,我们不得而知,但两次说情居然能产生一段文坛佳话并流传后世,我辈执法之人,在今天仍不免心向往之。若在今天,有人说情如诗人者,我辈又岂能不手下留情?

责任编辑:蔺朝霞
友情链接
联系我们
地址:陕西省宝鸡市陈仓区虢镇南环路   邮编:721300  电话:0917-6233958  传真:0917-6233958 6233977  Email:ccqfy@chinacourt.org